悵然若失-9 @ lav18y :: 痞客邦 ::

九.

「喂~是你嗎，秀妍…」

只是簡短的一句話，熟悉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，秀妍剛剛忍住的淚水就從臉上滑落。

「是我…允…」

好久不見的暱稱，在電話那頭的允兒倒吸一口氣，當她看見是秀妍打來的電話，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，同樣地，她也跟秀妍一樣，想過要逃避，不要接讓它響，響到停為止，但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找到以往最熟悉的模式，滑過去，接通電話，下意識的說出秀妍的名字，而她，淚水也一樣在眼眶裡打轉。

開頭說了兩句話，但兩人卻沉默將近一分鐘，久久無法言語，有太多太多複雜的思緒在腦裡打轉，彼此都在猜測對方接到自己的電話後會是怎樣的心情，然而，一如以往，允兒先打破沉默，她一向不喜歡尷尬。

「你找我…有事嗎？」

「我…我因為公司出差到台中來，跟同事來學校這裡逛夜市，回到球場走走，結果遇到你的學姊…李順圭，她跟我說了你的事…所以…」

「哦~學姊阿，那你…從她那聽到什麼事？」

其實，允兒不用多問也知道順圭會說什麼，當時，她提出要轉學考的時候，順圭就是最反對的人，第一，她再一年就要畢業，實在沒必要在這時候降轉，第二，不管她怎麼跟順圭解釋這是為了自己的未來，順圭都會認為她不過是在逃避秀妍，想要去沒有她的地方。這個時機點做這樣的事，允兒當然知道會被誤解，但她依然做自己想要做的，也確保會跟順圭繼續保持聯絡，隨著時間證明當初她並非真的是要逃避秀妍。大學畢業後，她到澳洲去打工，去體驗生活，在那裏一切都要靠自己，不會講英文也要硬講，想吃飯也要自己學著煮，迷路了，也要想辦法回到自己的住處，一切的一切都讓允兒覺得很有挑戰，也因為這番歷程，讓她對於自己的過去和未來有了新的體悟，只是，光是有體悟還不夠，沒有放下，一切都是空。

「恩…你轉學的事她都跟我說了…」

「哈哈哈~我就知道她會說這個!!學姊還是老愛提這件事…」

「允…你是不是…恩…你…明天有空嗎？我想跟你…見個面…」

秀妍想說，允兒是不是因為她才會在大三的時候做了一個這麼艱難的決定，又覺得她似乎沒有重要到會讓允兒做出這麼嚴肅的決定，可她又想要知道這四年來允兒過得如何。

聽到秀妍提出見面的要求，允兒有嚇到，沉默一會兒，腦袋快速閃過好幾個秀妍會想見她的理由，再怎麼想，都絕對不會是秀妍想要見她的真正原因，而她也很清楚，如果不見秀妍一面，如果不把她真的放下，她永遠無法前進，去面對下一個愛她的人。

「明天嗎？可以…我其實剛從澳洲回來沒有多久…所以現在算是無業遊民…哈哈」

「真的嗎？那我…等明天公事忙完，再打電話給你好不好？」

「恩…時間地點你決定吧…」

「好…那就明天見了…」

「恩，回去小心一點…」

「好…」

“小心一點”允兒獨有的貼心問候，讓秀妍再度紅了眼眶，掛斷電話，深呼吸努力撫平激動的情緒，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，對於自己突然大膽的邀約見面，現在也是腦袋一片空白，或許是在宥利的刺激下她做了件大家都認為是錯的事，但她卻覺得這次的見面會給兩人之間的心境有著不一樣的變化，不知道是好是壞，她的內心隱約很期待。

回到下榻的飯店，秀妍早已無心要跟宥利通話，拿出幾件衣服來搭配，要給允兒看看最好的自己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她的心情顯得很亢奮，對於隔天的見面忽然有種第一次約會的興奮感，而宥利在家因為教課太累，回家之後早早就上床睡覺，完全沒有想到秀妍，也或許可能想說剛剛有講到電話就好，何況秀妍再過夜一天就會回來，沒有必要再多聊什麼。這樣的疏忽和倦怠感，也是間接造成感情分崩離析的殺手。

如果可以重來，我想宥利也不會這麼放鬆的讓秀妍獨自沉浸在回憶裡，然而，所有的事情都一樣，沒有後悔的餘地，只有一遍又一遍懊惱的聲音迴盪在腦海裡。

其實允兒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秀妍見面，當下腦袋空白，沒有想那麼多就答應，躺在床上，細細回想剛剛跟秀妍說的每一句話，以及猜測秀妍對她說這些話的的語氣和用意，想要知道她到底為什麼會想要跟她見面，是想要挽回跟她的感情嗎，還是要來跟她說道歉呢，想來想去，反正也睡不著覺，拿起手機，打開臉書，允兒從朋友圈那連結到秀妍的臉書，她想要確定一件事，來證實她心中的猜測。

“穩定交往中”

在秀妍畢業後，允兒想盡辦法要忘掉秀妍，手機號碼刪了，臉書也刪了，line的好友當然也是，然而，秀妍手機號碼，早已根深蒂固，雖然刪除，但當秀妍打來的時候，允兒還是很快就知道這個號碼是秀妍。而她這次找秀妍的臉書，是想要看看秀妍臉書上放的感情狀態是什麼，後來她轉學，有曾想過要去看秀妍的臉書，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，卻看到感情狀態上的穩定交往，先前加臉書前不曾用過的感情狀態，卻在她們分手後換上，這樣允兒覺得自己真的是傻子，心裡不斷想著要忘掉秀妍、要放棄過去的一切，可是，那段感情哪能那麼容易忘卻。

早上秀妍精神奕奕的跟著同事們一起忙，可是把注意力放在時間上，不斷確定可以完成的時間是幾點，以便通知允兒，中午過後，確定可以在五點前走人，秀妍想了想要約在哪裡見面，但是想來想去，還是只有一個地方最好，最後把時間和地點傳給允兒，便回到飯店稍微梳妝打扮後前往目的地。

那個地方，沒有其他的選擇，正是讓兩人充滿回憶的校園。

隨著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，秀妍腳步急促的走向她們約好的地方，學校裡有名的標的物，將近七點，黑色的夜壟罩著，秀妍看不清楚站在下面的人是不是允兒，期待又害怕的加快腳步走近，當兩人眼神對視的剎那，時間彷彿凝結，回到當初什麼都不知道，很相愛的那段時光。

回憶在兩人腦袋裡流轉，好的不好的，全都一一湧現，秀妍深呼吸忍住淚水，伸出手跟允兒打招呼，卻沒有想到允兒買了自己喜歡喝的黑糖奶茶和大阪燒給她。

「我想…你應該忙到沒時間吃飯，又會急著來這裡，所以提早到這裡的時候，我就先幫你買好晚餐…」

允兒貼心的舉動，讓隱忍的淚水漸漸滑落，秀妍搖搖頭想要擺脫這種感動，卻又因為允兒的貼心舉動而溫暖在心。

「謝謝你~」

僅僅只有一件事，就能看出允兒和宥利的差別。

兩人走到系館旁的階梯上坐著，秀妍吃著晚餐，兩人之間的氛圍略顯尷尬，因為秀妍在吃東西，允兒也不好意思多問什麼，直到秀妍飛快的解決，她才開口。

「妳…畢業後…還好嗎？」

「還…可以…妳呢？為什麼…會想要轉學…？」

秀妍小心翼翼地開口，她想要知道允兒後來轉學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她的關係，她想要親口聽到她的答案。

當然，了解秀妍的允兒，怎麼會不知道她想要聽什麼，但是，是也好，不是也罷，現在的兩人，真的沒有機會了。

「其實我那時候的成績就不是很好，學的科目並非我想要，才會在那個時候提出要轉學的要求，當然啦，時機點可能會讓人多做聯想，就像學姐也誤會了一樣…你…不要誤會了…」

沒有想到允兒會這樣說，秀妍愣住看著允兒，眼前的允兒跟先前的她好像有點連想不起來，她這次會想要跟她見面，並不是為了要看見冷漠的她啊。

「允，你不要騙我，你是為了要把我忘記對不對，妳是因為我才會轉學的對不對!!!」

「真的不是…況且…我們已經成為過去了…」

「我…我…你…允，你…難道你對我…都沒有以前的感受了嗎？難道你剛剛看到我沒有想起以前的回憶嗎？」

允兒苦澀的笑，看著秀妍這麼激動的模樣，她真不明白到底為什麼要有如此大的反應。

「回憶裡喜悲參半…你想要我…有哪種情緒…？」

允兒一字一句都在冷漠的疏離，不要讓秀妍有覺得可以死灰復燃的機會，但是秀妍不死心，繼續問下去。

「允，既然如此，那你為什麼要答應跟我見面？如果你不是對我還有期待，如果你不是還愛著我？為什麼要答應我，還幫我買了晚餐？」

秀妍激動的站起來，對允兒的音量稍微變大，允兒也站起來，直視她，眼神裡不帶有任何一絲期待的成分。

「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來見我…晚餐的話，只是順便，你不用多心…」

「我為什麼要來見妳？呵呵~所以你也只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，就這樣而已？」

「是的，據我所知，你現在應該還是繼續跟她交往…對吧…」

允兒這樣說，讓秀妍啞口無言，細想為什麼允兒會知道，畢竟兩人都已經這麼久沒聯絡，想來想去，她總算想到自己臉書上的感情狀態，既然允兒知道，就表示她都有在關心她，這點，又讓秀妍稍微有點希望。

「妳看了我的臉書，你有在關心我對不對…允，你承認好不好…」

「曾經的朋友，多多少少都還是會關心一下…」

相較於秀妍的激動，允兒依然以冷漠和理性對待。

「允…你為什麼…為什麼變成這樣…」

「不是我變了，而是我長大，知道什麼該捨去，什麼…該放下…」

允兒直視秀妍的眼睛，為了要向她證明自己所言不假，她越這樣做，越讓秀妍覺得她只是在隱瞞她說謊的樣子。

「難道…你對以前都…都沒有…我呢？你難道沒有想念過我嗎？我不相信…」

「唉~我不想欺騙你，也不想要說些話哄你，我們都應該要向前看，你有你的生活要過，我要我的日子要活，已經不相干的我們，實在沒必要再懷念什麼過去，更何況…我現在有喜歡的對象…」

聽到允兒說她現在有喜歡的對象，秀妍難以置信，打從心底不相信她說的話，認為是她的片面之詞。

「不可能…你不要想騙我…不可能…」

「我為什麼要騙妳呢？有什麼理由我好騙妳的呢？」

「那你拿出證據給我啊？妳給我看妳喜歡的人的照片啊～」

「對不起，我想保護她，況且…我們現在還處在曖昧的階段…」

允兒說到自己喜歡的對象，眼神裡充滿光彩，以及對那人的愛，如同當初望著秀妍那般，讓秀妍不得不相信允兒是真的有喜歡的人，她是真的已經把自己給放下。

淚水溼潤眼眶，秀妍欲言又止，是阿，允兒已經向前邁進了，那她這麼苦苦哀求到底在幹嘛，即使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又能如何呢，她有宥利，允兒又不可能跟她在一起，她也沒有足夠的心要跟宥利分手，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秀妍的自作多情，但她，還是沒有放棄期待。

「允…我…我…」

秀妍想要說些什麼，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，忍住的淚水慢慢往下滑落，此時的允兒不斷地的深呼吸，眼光飄向四周，因為剛剛的音量，讓某些在學校運動人對她們觀望，然而，就在她看到一個看似眼熟的身影時，溫熱的唇貼了上來。

「唔…」

不知道要說什麼，秀妍只好用動作來表達這幾年來對允兒的念念不忘，以及在她心中，允兒還是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，這樣做，秀妍沒有想到，全都被突然來找她的宥利給看見。

班上的同學要去聚餐，宥利選擇不去，南下要給秀妍一個驚喜，打電話詢問秀妍的同事才知道她不在飯店，而是一個人到母校去。在來的路上，宥利就覺得奇怪，明明昨晚才跟同事來過而已，怎麼今天又一個人跑來，停好車，繞了夜市一圈，都沒有看見秀妍，邊打電話給她，通了但沒人接，越想越不安，宥利便跑進校園裡尋找，她猜也有可能是秀妍有找以前同學出來敘舊，約在學校裡見面也說不定，才會聊到忘我沒接電話，想不到當她看到秀妍的時候，卻是在跟一個女生面對面說話，且四周的人都在看她們，看起來就像是在看情侶吵架一樣，宥利沒有馬上衝上前打斷，而是先在旁邊看，沒有想到，卻讓她看到很驚訝的一幕。

「允…對不起，當初的我…讓妳受到這麼多委屈…希望妳…之後能夠過得很好…很好…」

突如其來被親吻的允兒，除了嚇一跳之外，更多的是懷念的感覺，但她不能表現出來，努力抑制淚水，不讓先前的努力白費，而且她似乎是看到了秀妍的女朋友，她並不想要演出什麼被正牌女友捉姦的戲碼，更何況她也已經不是小三，情緒要控制不住，該是走的時候。

「我們都應該要向前了，我會過得很好很好，希望你也一樣，不要…再懷念過去…懷念我…懷念我們的…曾經…有時候感情剛剛好停在那裏就好…」

「允…」

「我們…不要再見了…秀妍…」

說出這句話，允兒再也忍不住情緒，要勇敢地跟深愛過的人道別，她知道很不容易，可是她還是得要說，不這樣的話，秀妍永遠都會在自己面前阻礙前進，而她也會妨礙著秀妍跟她女朋友的感情。

允兒說完，轉身不帶有一絲眷戀的朝向側門走去，秀妍看著她，眼裡盡是悲傷的神情，卻沒有注意到火冒三丈的宥利朝向她走去。

「秀妍…你可以告訴我…這是怎麼回事嗎？」

突如其來的宥利出現在自己面前，秀妍傻住，她沒有想到宥利會在這，還看到她剛剛對允兒做的一切，看得出來，宥利現在非常生氣，且極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要聽她給的解釋。

「宥利…我們回飯店說吧…」

「為什麼，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說？妳剛剛都在大庭廣眾下親人，還有什麼好怕的…」

宥利不自覺的提高音量，因為她對秀妍的反應感到很憤怒，更對剛剛秀妍露出的不捨和溫柔感到心痛，所以她想要讓秀妍難堪，想要讓她知道她現在非常非常受傷。

只是這樣做，除了兩敗俱傷外，沒有其他結果。

「拜託妳…我們回去談吧…」

從原本的愧疚、羞愧的語氣，再到後來因為宥利的羞辱而變得冷靜的秀妍，在她冷冽的眼神下，宥利不甘不願地跟著她一起回去飯店。

躲在圍牆邊的允兒直到秀妍和宥利消失才敢走出來，她早已淚流滿面，最後說的那句再見，她的眼神傳遞出的愛，秀妍應該有收到了。

「再見了…秀妍…」

一遍一遍的忍住不要喊著她最熟悉、最念念不忘的名字，卻還是在該道別的時候忍不住說出口，名字就如同那人一樣的重要，當秀妍喊她允的時候，內心不知道有多動搖，可是她很清楚，只要她自己溫柔地喊秀妍名字，她先前努力想要捨去的一切都會白費，因此，允兒刻意裝冷漠，演出自己好像有愛慕的人一樣，為了要讓秀妍放棄自己，如同四年前一樣，允兒依然用犧牲自己，來避免秀妍受到更大的傷害，要是秀妍當下能夠冷靜的思考，現在…或許是允兒緊緊擁抱住秀妍，而非秀妍給她道別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