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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十六.

搭飛機前，孝敏有些不安，即使吃了暈機藥，長途飛行還是讓她頭痛想吐，全身反胃不舒服，Sunny很盡力的要幫她緩解，但比預想得還要糟。

好不容易反覆睡睡醒醒，直到下飛機，又因為時差整個人精神很差，勉強吃點東西，踏上國外土地，比想像中的艱難。

「Sunny～我不知道我暈機這麼嚴重」

「沒搭過怎麼會曉得...」

「那回程該怎麼辦...」

「都還沒玩到就在想回程，不要擔心，身體會慢慢適應...」

「好～～」

Sunny已經有約幾個房仲看房，花一天的時間尋找好房子簽約，後面幾天就帶孝敏到學校和周圍走走，並且讓她拍照記得這邊，以後，她就可以自己來找她。

「記得哦，轉角過來的紅色大門就是我住的地方...」

「好難記哦，我真的有辦法自己來嗎...」

「可以可以，要給自己自信...」

國外的風景讓孝敏興奮的不斷拍照，像是個觀光客一樣，慶幸有帶著她來，這樣可以讓她更了解自己即將要生活的環境。

這樣能讓孝敏對於Sunny未來的生活能夠更加了解、更加想像得到。

兩人安排一週的時間到處玩，回台灣已經是八月初。

更加忙碌的Sunny開始準備要帶去美國的東西，孝敏跟著一起收拾行李，最後的兩週，兩人反而是平淡的過著每一天，一起看電視、一起洗澡、一起做飯，任何事都要一起，沒有過分難受、沒有痛哭流涕，只有相處時的點點滴滴。

只想好好享受最後幾週時間，兩人並未去初瓏家作客，像是消失一樣，躲在屋子裡獨處著。

然而，送機的時刻還是到來，前一晚已經哭慘的孝敏，去機場的路上緊握著Sunny的手，不斷安撫握緊，連安叔都能感受到兩人不捨。

「順圭～～～」

「哦！允兒和泰妍，你們還真的來哦」

「當然啊，想盡辦法都要來～～」

「廢話，好朋友能不來嗎」

秀妍和美英跟在後頭，看到孝敏哭腫雙眼，知道她極力在忍住淚水。

「孝敏..」

「嗯？」

故作鎮定，想要笑臉以對的孝敏，看著Sunny，真的沒辦法不哭。

「我一直都沒有跟妳說...」

「說什麼...」

「說要妳等我...」

「因為我害怕我這樣講會阻礙妳之後的發展...」

「嗚嗚嗚嗚...」

不爭氣的眼淚終究是沒能忍住。

「可是，我一直在騙自己...」

「一直拿會阻礙妳發展來騙自己...」

「我怕給承諾之後，無法照我的意思做，讓妳傻等」

「嗚嗚嗚嗚嗚...」

「這都是我給自己找的藉口和理由，內心早就知道不用講，妳也會在這裡等我」

「嗯嗯嗯嗯～」

「待會我上飛機後，不要哭得太難看哦」

「嗚嗚嗚嗚嗚～」

「我會很想妳...」

「嗚嗚嗚嗚嗚嗚～」

緊緊抱著眼前的人，旁邊的人都拼命忍著眼淚。

「我只是去唸書，又不是不回來～」

「我知道啊，嗚嗚嗚嗚～」

「12月就會回來過聖誕節和新年哦～」

「好～嗚嗚嗚嗚嗚嗚...」

「家裡就給妳顧了哦～」

「嗚嗚嗚嗚嗚～」

「我愛妳...」

「嗚嗚嗚嗚～Sunny....」

偏偏在這時候說這些，孝敏終於忍不住潰堤，抱著Sunny痛哭。

「愛哭鬼孝敏~」

此時的Sunny很努力笑著不讓眼淚流下。

「嗚嗚嗚嗚嗚...我就是愛哭，妳管我」

「我不管妳，反正妳都會聽我的～」

「嗚嗚嗚嗚嗚～」

聽著地勤廣播，還是到了不得不分離的時刻，孝敏深呼吸，笑著揮手送別Sunny，也揮手感謝來送機的大家。

「順圭，到了說一下哦！！！」

「回來再聯絡哦～～～」

「一路順風～～～～」

孝敏凝視Sunny，一句話也不用說，她已經開始想念。

轉過身進海關，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，Sunny眼淚才滴下，深呼吸，依然止不住淚水，原來以為可以忍住的情緒，比自己想得還要強烈。

擦乾眼淚，孝敏故作輕鬆的看著秀妍和美英，隱忍的樣子，讓好友抱緊她。

「哎呦！你們這樣我又會想哭啦～」

「那就哭啊，幹嘛忍」

「對啊，我們都知道妳很難過，幹嘛忍」

被這樣一講，眼淚嘩啦啦流下。

「嗚嗚嗚嗚～我好捨不得Sunny...」

「只有我一個人在台灣....」

「嗚嗚嗚嗚嗚～」

「怎麼辦，已經開始想念她...」

「嗚嗚嗚嗚嗚～不想讓她擔心，結果還是哭得這麼慘...」

不曉得那天怎麼回到家中，只知道到家依然還是哭得唏哩嘩啦，直到聽見Sunny打來詢問她有沒有平安到家電話時，才稍微冷靜。

「還在哭嗎～」

「沒有沒有～」

「講話都是鼻音！還說沒有」

「才沒有～」

只是聽到聲音，就又哽咽起來。

「是不是在想我了～」

「嗯～」

「我也想妳」

「Sunny～～嗚嗚嗚」

「等我回來，我會加快修完學分」

「好～」

「難過就看我的照片」

「好～」

「想我就看我們拍的影片」

「好～」

「身體想的話就自己來」

「Sunny！！！！！！」

講到這個讓孝敏破涕為笑，這人就是知道怎麼讓她哭讓她笑。

沒人能接受分離，以為會不知道自己一人該怎麼生活下去，心，會悄悄告訴妳該怎麼走過去。

九月份開學季，各大學陸續開學，高中則是八月底準時上課。

孝敏後來藉由Sunny引薦在日式料理店學習廚藝上班，允兒開始跟秀妍同居，展開大學生活，和繁忙的打工人生，泰妍則是在學校宿舍和美英家中來來回回。

每個人都走上不同的路，無愧於心的選擇要走的方向，看似平行的路，都是從同樣一個地方出來。

洛杉磯跟台灣有十五小時的時差，孝敏中午學廚藝，晚上上班，回到家都十點，洗完澡後就會在鏡頭前，等著起床後的Sunny打視訊給她。

「Sunny～～～～～早安」

「那邊是晚安對吧～」

「嗯～我剛洗好澡」

「累不累？」

「還好，學自己喜歡的事哪會累」

「還是我請老闆不要讓妳太累」

「不行啦，這樣申英姐會笑我」

「哈哈哈，她最愛拿我來開玩笑～」

「Sunny今天課多嗎？」

「多啊，我很努力修學分，希望可以在兩年到兩年半內完成...」

「你也要顧好身體哦！！不然我會擔心」

「妳也是，不要我回到台灣發現妳都乾巴巴」

「哼，我變乾癟妳就不愛我了嗎」

「才不會～但我還是希望揉的時候是大一點」

「Sunny！！！！！！」

兩人每天維持著講半小時到一小時的視訊電話，有事就會傳訊息，不能視訊也要提前說，不知不覺，就這樣過了一個月。

好像已經習慣旁邊沒人陪伴，睡起來後諾大房子裡只有自己一個人，可是孝敏知道Sunny跟她一樣也在努力著。

「申英姐～」

「哦～孝敏啊，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哦」

「有嗎？」

「不會是李順圭說了什麼話吧～」

「申英姐！！Sunny她現在是晚上準備睡覺啦」

「就是晚上才會講一些想入非非的話啊～」

金申英是Sunny介紹的日式料理店老闆，兩人在Sunny小時候就認識，是一直很照顧Sunny的姊姊，愛吃，所以開餐廳能夠好好吃個夠，孝敏想要學廚藝，便打電話詢問引薦過去，只營業晚上時段，中午就會到餐廳去學習，孝敏已經有底，學的速度還要快一點，Sunny並沒有避諱講出兩人關係，拜託她好好照顧孝敏，申英才會時不時開孝敏玩笑。

「好～不鬧妳，我們繼續把魚的種類再熟記一遍」

「好～」

Sunny的幫忙，孝敏自然不能怠惰，很感謝Sunny又覺得自己好像連她不在台灣都仍然需要她的幫忙。

無論如何，很多時候就是得要靠關係才能讓未來好走一點，只要自己好好付出努力學習，肯定會做得比Sunny想像的還要好。

即便偶爾，入睡前，抱著Sunny的衣服聞著她的味道哭到睡著，隔天依然會精神奕奕的好好跟著學習，眼睛腫得不像話，仍然是認真聽講演練。

難受的情緒並不會傳達給Sunny，然而，越是無法坦承、越是想要隱瞞，對於遠距離要維繫情感，是個大傷。

「孝敏～今天工作還好嗎？」

「還好，人有點多，很難得客人會多到師傅都忙不過來」

「這樣啊，會不會很累？」

「累～看到妳就好多了」

「真的沒有遇到什麼事嗎？」

「沒有，沒事，就是客人多一點比較累...」

「好～那我不吵妳，讓你早點休息哦」

「好，晚安」

「晚安～」

關掉電腦，孝敏默默哭起來，她才沒有沒事，她才不是很累，她今天第一次到壽司台上學習，結果搞得一塌糊塗，被唸得很慘，她拼命忍著眼淚，原本想要跟Sunny訴苦，又覺得做錯本就該罵，何況又是Sunny熟人開的店，把苦往肚裡吞，只是難受的臉，Sunny不會看不出來。

這樣一來一往，便會讓兩人內心都稍有怨言。

在餐飲業，週末都是最忙的時刻，孝敏好不容易排到有週末的假，結果Sunny說要跟同學討論報告，要晚一點才能說話聊天，傳訊息說會體諒，可難受的臉很想要Sunny安慰。

孝敏知道不能當個不體貼的人，只是這樣把情緒縮著，什麼都不講，Sunny不是傻瓜，她察覺得到。

「孝敏..」

「Sunny..」

「最近怎麼了...」

「沒有...」

「老實說，我可以察覺到妳語氣裡的冷漠...」

「我...我...」

看著鏡頭裡的人，內心酸楚湧出，想哭又死命撐著，直到Sunny伸出手在那一端假裝摸摸她的臉，眼淚爆出。

「嗚嗚嗚嗚嗚～我好想妳」

「我知道啊～」

「嗚嗚嗚嗚嗚嗚嗚～」

「哭吧，很久沒哭了對不對～」

抱著枕頭看著Sunny痛哭，這陣子真的壓抑好多。

直到孝敏哭了一陣子，抒發情緒，才尷尬又害羞的看著Sunny。

「怎麼了？最近工作上不順心？」

「我第一次站上壽司台，太緊張做得亂七八糟被罵得很慘...」

「那怎麼沒有跟我說？」

「因為...做不好被罵很正常啊」

「可是你可以跟我抱怨啊，我又不會跟申英姐講」

「Sunny～你在那邊很累很忙，我不想要給你添麻煩」

「跟我講不叫做添麻煩，是信任我，願意把這個情緒告訴我...」

「真的嗎，可是上次說好要視訊妳忽然說要討論報告改時間...」

「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，其中一個同學臨時改時間，對不起，下次不會這樣，真的，我保證」

「妳保證哦」

「我保證～」

「打勾勾～」

「打勾勾～」

伸出手，互相蓋印，孝敏才釋懷。

「以後，有什麼情緒都跟我說沒關係，不要想著會帶給我麻煩，我很願意聽」

「我...我想說我可以自己消化...」

「我是妳女朋友耶，至少難過的時候看看手鍊，會好一點」

「嗯～對不起嘛」

「看來回台灣後，要讓妳一個禮拜都下不了床」

「我願意」

「什麼，我剛剛沒聽見」

「妳明明就聽見了，才笑得這麼燦爛」

「沒有啊，再說一次～」

「不要不要～」

只有眼前的人才能讓自己開心，漸漸習慣這樣模式，孝敏除了工作，也會找秀妍和美英出來聊天吃飯，偶爾回去學校探班，看看以前教過的學生們。

「秀妍～～～」

「孝敏～～～今天怎麼會來」

「放假，想說來學校找妳，警衛還認得我哦」

「拜託，妳來兩年，他們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忘記你」

「也是～」

「在日式料理店學習辛苦嗎」

「還好，當然還是有辛苦的地方，可是是Sunny熟人開的店，我要更努力才行」

「李順圭那傢伙即使離開台灣都還是能在遠方找人監視妳」

「才不是監視啦～」

「妳肯定這樣講的啊，跟美英一樣是妻奴」

「我才不是...」

「現在有比較習慣她不在嗎～」

「有，我們花一點時間找到可以配合視訊的時間，現在固定會把某個時段留給對方」

「真想不到妳跟順圭這麼甜蜜，想當初在機場時哭得多慘」

「哎呦～不要再拿那件事糗我啦」

「當初沒有錄影真是失策，應該要叫允先錄影的」

「秀妍！！！」

「哈哈哈哈哈～」

這時候孝敏慶幸自己待在台中，要是跑到別縣市去工作，少了Sunny，跟秀妍和美英距離又遠，她肯定會哭死。

「妳跟允兒同居生活過得如何～」

「妳以為很好嗎，她忙死了，大一一堆課，還一堆活動，下課後還要打工，然後還加入系隊練球，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麼...」

「聽起來真的很忙耶，才剛入學，打工不會太累嗎」

「她在速食店打工，排班制，時間好喬，可以理解她想要賺錢，但是這樣就會變得很少時間陪我，又要唸書又要工作」

「妳有跟她講嗎...」

「有，她說她會想辦法調整，不知道怎麼地，變成每天晚上很有精神的運動...讓我最近腰很痠」

「妳根本就是要跟我炫耀！！！！」

「哈哈哈～被發現了！！」

「不過，允兒生活真的很充實呢」

「對啊，連我都很擔心她這樣會不會累壞...」

「那妳晚上還要讓她運動！！！」

「那是...那是她可以的情況下才會有，誰知道她每天都要」

「秀妍，妳臉紅了」

「有嗎，沒有吧～」

「好噁心！」

「朴孝敏！！！」

跟朋友聊聊天轉移注意力，才能夠逐漸把生活重心抓回自己身上。

有一陣子孝敏覺得，如果Sunny沒有傳什麼訊息來，她就會很無精打采，一看到她又變得非常興奮，掛斷電話則會陷入失落中，情緒大起大落，繞著Sunny打轉，久了就會很難過。是秀妍和美英要她偶爾來找她們聊天，把生活重心放在自己身上，把日子過好，才不會讓Sunny擔心，她才慢慢轉變想法。

除了老朋友外，孝敏在餐廳裡不會過度跟同事有私交，依照她美麗的臉龐，肯定會吸引很多人追求，可她都是淡淡的說她有男友，其餘都不多說，也不會給讓任何人有想像的空間，不是怕申英姐會打小報告，是心裡只容得下Sunny一人。

「好啦，我不打擾你上班，這兩個便當是要做給你跟美英吃的，妳待會再拿給她，我要先走囉～」

「好～小心騎車哦」

走出保健室外，走在熟悉的走廊，迎面而來的人是她曾教過的學生，也是現任學生會長智妍，在Sunny畢業後，Sunny才願意告訴她會長是誰，完全沒有想到會是智妍，怎麼樣也想不到是她擔任。

「孝敏老師...」

先是點頭，認出熟悉的臉，不由自主地喊出。

「智妍，我現在不是老師了～」

「老師妳教過我，就是我的老師～」

「智妍，升上高三了，累不累」

「累啊，剩半年要學測了」

「哈哈～加油哦！！！」

拍拍智妍的肩，從以前教過她的成績來看，要念理想中的學校不成問題。

看著孝敏，想起成發那天看到她被順圭學姊牽著的畫面，猶豫到底該不該開口，這是老師私事，多問會不會被嫌煩，老師知道她是會長嗎，順圭學姊會什麼都跟她說嗎，正在猶豫時，孝敏歪著頭看著她。

「智妍，有什麼想問我的？」

「孝敏老師，我..我在上學期成發...有看到妳被順圭學姊牽著走去停車場...」

智妍一提，孝敏馬上臉紅，以為那天不會被看見，結果還是被看到，而且還在教室做那麼羞人的事，幸好智妍沒看見兩人從教室走出來。

「被妳看到了...」

「老師，妳知道我..我...」

「嗯，我知道妳是接替順圭的人」

「果然，學姊什麼事都會跟妳說...」

「也沒有，她到畢業才跟我講，小氣得很」

「學姊現在在洛杉磯對嗎」

「對～八月底去的」

「她過得還好嗎～」

「很好，就是把自己逼得很緊」

「順圭學姊好像就是這樣的人呢...」

孝敏看著智妍，先前上課時都沒察覺，現在單獨講話後，可以理解為什麼是選她擔任。

「智妍，妳姊姊...還好嗎...」

「老師真的是什麼事都知道呢...」

「我那時候是有點替妳姊姊心疼...」

「不不不，是我姊太執迷不悟，造成妳跟學姊的麻煩...」

「那她現在還好嗎？」

「嗯，慢慢走過來了，至少社交圈沒有以前狹隘」

「這樣啊，太好了～」

「老師，妳就是順圭學姊放在心底很久的人對嗎...」

「啊...嗯...」

要當面承認這件事，孝敏還是有些害羞。

「我姊怎麼可能贏得過妳呢」

「也不是這樣講！！」

「孝敏老師，要好好跟學姊在一起哦」

「嗯！！我會的」

「雖然很訝異學姊居然是跟老師在一起，但是我很祝福妳們，真的！！」

「謝謝你智妍～」

「那老師我先回教室哦～」

「好，不要讓自己太累，智妍」

「老師不用擔心，妳應該要擔心學姊才是」

揮揮手，燦笑離開校園，意外得到祝福，感謝是智妍看到，而且什麼都沒說。

看到老師跟學姊順利交往，智妍則是收起想戀愛的心，好好完成每一任會長該做的任務，自從上學期那樣，知恩無法繼續跟她當朋友，她也不戳破，沒有以前打鬧黏在一起，大家都看得出來她們有狀況，卻有默契的假裝沒事一樣。

不是一定要把話講開，有些時候，做不成朋友就不用勉強自己。

合則來，不合則去。

只是要放下喜歡的心情，還需要一點時間。

多年後回頭看這些經歷，都能笑得雲淡風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