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.
結束忙碌暑假,秀晶拔牙數已經超過五十顆,但身為醫師,沒有閒下來的時候。
植牙、做假牙,這些都是必學項目,即使下班,秀晶也會在空診間用器械去捏臨時假牙,不過這真的需要手巧,才能把假牙做得漂亮。
「這真的好難,要把這個雕得跟真牙類似,好難」
一邊盯著小小臨時性假牙,一邊輕踩踏板削出形狀,等到削出滿意形狀,看手錶已經九點了,收拾好診間,準備回家。
走出診間就遇到最不想碰到的人。
「學妹~~」
「尼坤學長」
「這麼晚還沒回去?」
「嗯,在裡面練習做臨時假牙」
尼坤靠秀晶靠得很近,見獵心喜的他,難得能夠跟秀晶說上幾句,想要保持理性,身體卻一直靠過去。
「哦~是不是被宋茜學姊逼迫才要下班後來自主練習」
「跟學姊無關」
「如果不懂的話,學長可以教妳哦」
「謝謝學長」
秀晶點頭致謝,腳步向左移動,尼坤身體往左擋住她去路。
「學妹要不要一起吃宵夜?我剛結束晚診,肚子正餓」
「學長不好意思,我肚子不餓」
「那就陪學長吃個宵夜?」
「學長要陪你吃宵夜的人應該多的是」
「可是我今天想要秀晶學妹妳陪啊~」
油嘴滑舌,陳腔濫調,要不是旁邊還有患者走來走去,秀晶早就發飆。
「秀晶~」
秀妍收拾好診間出來看到尼坤那個色狼正在對妹妹出手,趕緊擠到兩人中間擋著。
「姊~」
「秀晶跟我回去護理站,我拿東西給妳」
「嗯,好」
向秀晶暗示,秀晶繞過尼坤走去等電梯,秀妍則是看著尼坤。
「抱歉,尼坤醫師,宵夜要你自己去吃」
「秀妍,這麼保護妹妹,以後她會怨你」
「哪是,我們是姐妹情深,那醫師您下班小心,我先回護理站了」
「嗯~」
尼坤依然笑著,這次不行,可在醫院裡,機會多的是,他可是學長呢。
進到電梯,秀妍才鬆口氣。
「秀晶你怎麼還沒下班」
「我在空診間練習做臨時假牙,出來就被堵在那」
「那傢伙真的是逮到機會就下手」
「姊,你沒被騷擾嗎」
「剛來的時候護理站的人都被騷擾過一輪,現在都很知道該怎麼回避,他知道我們對他沒興趣,都會找剛來的護理師或是像你一樣的實習醫師講那些有的沒的」
「妳沒被怎樣就好,跟這種人上班真的很累」
「偶爾會有漂亮的女患者,裙子穿短一點,就會盯著腿看,患者躺著在燈光照射下根本看不到醫師眼神看哪」
「有夠沒品」
「女患者他都會閒聊,然後留下聯絡方式,畢竟他臉長得還算可以,女患者都會誤以為醫師有興趣,殊不知他只想一夜情」
「姊知道的還真多」
「當然啊,以免有人上當受騙,我們現在都很提防他」
「允兒姊不擔心?」
「第一次聽到我講的時候很擔心,後來知道我們護理站的人都會互相注意,才稍微放心」
「那就好」
「不過她後來也有聽到其他業務說約出去看電影,結果對方一直往大腿摸上來,不想損失客戶忍氣吞聲,結果好像因為沒有意願要發展關係,所以決絕的換掉廠商,讓那個業務很生氣」
「這種人遲早有一天會出事」
「秀晶等我一下,我去更衣室換衣服」
「好~」
一起走出大樓,秀晶要去停車場開車,秀妍則是要走到側門,允兒在那等著,分道揚鑣時,撇見宋茜剛出電梯。
「宋醫師」
「哦~秀妍,秀晶?」
「學姊~」
意外的在這個時間看見姊妹倆,秀晶不是早就下班回去。
「秀晶不是早下班了嗎?特別在醫院等秀妍?」
「沒有,我在空診間練習做臨時假牙」
「哦~原來」
「宋醫師肚子餓不餓,我們走去對面那邊吃永和豆漿好不好」
秀妍勾著宋茜的手,既然都遇到了,乾脆一起吃宵夜,還來不及婉拒就被拉著走,秀妍邊打電話給允兒要她停好車去永和豆漿那邊等她們。
邊吃東西,宋茜則是一直看允兒,她知道這個業務,可是怎麼會跟秀妍這麼親密。
「姊,妳忘記跟學姊介紹允兒姊了」
「啊啊,對吼,宋醫師,這是我女朋友,也是xx廠商的業務,林允兒」
「宋醫師好」
「您好~」
訝異看著秀妍,完全理解為什麼剛剛這位業務會在旁邊幫忙拿東西,遞衛生紙,注意著秀妍的一言一行。
「宋醫師會覺得奇怪嗎?」
「不會不會,我只是訝異林小姐怎麼會跟秀妍在一起?」
「學姊,要感謝孝敏學姊,她是媒人」
「孝敏這個醫師還真忙啊」
宋茜沒想到孝敏除了忙著要幫她辦聯誼外,也順便把好友給銷出去。
「宋醫師如果需要,我跟孝敏也可以辦女女聯誼哦」
「不要再找我去聯誼,我對那種場合很不知道該怎麼辦」
沒有直接反對,這是不是表示她對這樣情感是可以接受,秀晶意味深長的看著宋茜跟姊姊秀妍聊天。
「可是宋醫師難道不想戀愛嗎?」
宋茜搖搖頭,她早就放棄想要戀愛念頭,偶爾會想,可一想到自己內心恐懼,就會嫌麻煩的果斷放棄。
「戀愛好麻煩」
「允,宋醫師說戀愛很麻煩耶」
秀妍忽然往允兒肩上躺,撒嬌的模樣讓秀晶白眼,宋茜則是臉紅,好久沒有看到情侶在面前做親密舉動。
「說不定之後遇到對她很好很好的人,她也會覺得其實戀愛一點也不麻煩」
允兒寵溺的摟著秀妍,她明白女友用意,早聽過秀妍說過宋茜被傷害的事,如果能讓她稍微打開心房,在外面噁心一點無仿。
「秀妍,你們好噁心哦」
「哪會,這就是情侶間的情趣」
「秀晶看到姊姊這樣不會想翻白眼嗎」
「我已經習慣了」
秀晶無奈地笑出來,自從知道兩人在交往,就會不時上演這樣的畫面,偶爾會羨慕,偶爾會想吐。
時間也晚,四人沒有吃太久,秀妍跟允兒回家,秀晶和宋茜走回停車場去取車。
「學姊,今天怎麼這麼晚走」
「哦~我在趕論文,今天截止,剛剛總算完成了~」
「原來是這樣」
「妳呢?假牙練習得還好嗎」
「很難呢,要削出想要的形狀還要多練習」
「這個就是熟能生巧,有空多做,會越來越好」
「好~」
「不過秀晶,為什麼妳會開車上下班?而秀妍則是騎車?」
「醫師有車位,我姊就把家裡車讓我開,自己騎機車上下班」
「不過她現在有人接送,也不需要有車了對吧」
「嗯,現在她很幸福呢」
「那秀晶妳住得很遠嗎?」
宋茜無心的問這句話,秀晶有點想笑,又得要忍著,輕描淡寫的說一句。
「我住哪,學姊應該知道」
「咦?」
「學姊開車小心,我先回去了」
「哦~好,回去小心」
看著秀晶開車揚長而去,宋茜還在疑惑這句話,等回到家才明白她這樣說的意思。
「啊!!我...」
「白痴,宋茜妳這個白痴」
「哪壺不開提哪壺」
「被虧了還一臉傻樣」
「吼!!秀晶肯定記得那晚的事」
「怎麼辦,明明都這麼久了,我幹嘛這麼白痴問這種問題」
「笨蛋笨蛋笨蛋」
再怎麼怪自己也無濟於事,腦袋都是那晚在秀晶家的畫面,熱吻、顫抖、恐懼、哭泣、不知所措,最後驚慌地逃走。
「秀晶難道都不會想問我嗎」
「可是她問了我要怎麼回答」
「她明明記得卻不問我也很奇怪」
「是因為我是指導醫師的關係嗎」
「啊啊,好煩不要想了」
「還是繼續裝傻就好」
幸好論文完成,隔天早上沒診,可以晚點去上班。
到辦公室時,秀晶不在位置上,讓宋茜鬆口氣,穿上醫師袍沒多久,不速之客不敲門進來。
「宋醫師~早啊」
「有什麼事嗎?」
一瞬間變得面無表情,每次這個人來找自己都不會有什麼好事。
「我來關心前女友,幹嘛對我一臉冷淡」
「我很好,不用你多心」
「既然如此,為什麼不多花點心思教實習醫師呢,當時在會議室裡跟我據理力爭,結果學妹跟妳學到什麼?」
「你在說什麼,我一個字也聽不懂」
「昨晚學妹下班後在診間練習做臨時假牙,真可憐,跟到妳,難怪她得要額外找時間練習」
原來是指昨晚秀晶留下來練習的事,看來是被尼坤看見,才會這樣講。
「秀晶有自己的想法,她下班要練習我很欣慰,請不要講得好像我在壓榨她練習時間」
「難道不是?」
「我問心無愧」
「欸~這樣不行哦,要是妳帶不好秀晶,到時候在患者身上出差錯,這就是指導醫師的錯哦」
「這就不用你操勞了」
「宋醫師幹嘛這樣,我們曾經好過的不是嗎」
尼坤上前走近宋茜,宋茜努力逼自己冷靜,可是眼神裡的憤怒和惶恐很難隱藏,秀晶剛走進辦公室看見尼坤貼近她,還伸手撫摸手臂,理智快要斷線。
「尼坤學長」
「哦~學妹」
看見秀晶進來,尼坤馬上轉過來笑臉迎人走近她,秀晶看到宋茜鬆口氣,她才恢復冷靜。
「學長有什麼事嗎」
「哦~我來跟妳的指導醫師談談,如果她沒時間教妳如何製作臨時性假牙,我可以撥空教妳」
「謝謝學長,學姊教得很好,是我資質愚鈍,還沒辦法掌握其中訣竅」
「學妹這麼謙虛啊~真是討人喜歡」
「學長不好意思,我要跟學姊去看某個正顎患者」
「哦!那我就不打擾,學妹有事要請教的話,我隨時奉陪哦」
「謝謝」
尼坤華麗的開門轉身離開,秀晶鎖上門,接著快步走過去宋茜那,看著她手放在桌上撐著身體,不難想像她剛剛有多害怕。
「學姊,還好嗎」
「嗯,還好」
「剛剛他有對你怎樣嗎?」
「沒有,只是靠得比較近,很噁心的摸著我的手臂」
宋茜想拉椅子過來坐下,手一放軟身體失去平衡,秀晶直接抱住她,讓她靠著自己。
「學姊」
「我沒事...」
「這樣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」
秀晶很後悔,剛剛應該早點從護理站回來,不在那邊多聊耽誤時間,讓宋茜被那人糾纏羞辱,一想到這樣,抱著她的力道更加用力。
「沒事,我真的沒事」
努力站穩身體,抓著秀晶手,身體轉正面想要掙脫懷抱,卻被她抱得更緊。
「學姊,偶爾依賴一下也可以」
平淡地說出這句話,宋茜一瞬間感動的放鬆身體靠在她身上,如果剛剛不是秀晶回來,分散尼坤注意力,她不知道要怎麼應付那個人,只要他一接近,那時候的恐懼和憤怒都會充滿腦海,失去冷靜思考能力,她還在回神,還在調適,就照秀晶說的稍微依賴一下吧。
只見宋茜順從的讓她抱著,靠在身上,秀晶很清楚知道,她如果沒有拿到執照,受醫院聘用,現在實習身份只會讓尼坤有理由找麻煩為難宋茜,雖然憤怒,但現階段真的只能忍耐。
察覺到宋茜身體放鬆許多,不再顫抖,可是她一點想放開的意思也沒有,反而是回神的宋茜不好意思的輕推秀晶肩膀,臉紅道謝。
「謝謝妳秀晶,我好多了」
「嗯,那就好」
鬆開手,一下子消失的溫度,讓兩人都有些眷戀,很快恢復正常,秀晶回去自己座位。
「不過剛剛說要去看正顎患者是真的嗎?」
「騙他的,不這樣他怎麼會走」
「秀晶,昨晚練習被他看到了?」
「我剛要離開時,學長結束門診出來,他問我為什麼會在那練習」
「是這樣啊」
「學姊抱歉,給你添麻煩了,讓他有機會來這邊說些有的沒的」
「沒有沒有,跟你無關」
「我以後會小心一點」
看見秀晶這樣,宋茜知道,秀妍跟她說了她跟尼坤的往事,剛剛才會這麼機靈的轉移尼坤注意力。
「秀妍跟妳講了我的事對不對」
「嗯...」
「那些人真是的」
無奈又感激秀妍她們一直都有把她這位醫師的事放在心上。
經過剛剛的事,宋茜稍稍卸下心防,主動提起往事。
「我以前覺得他真的很好,初嚐戀愛滋味,覺得只要能夠在他身邊就很好,可是,他要的不是這些...」
又想起那段討人厭的回憶,還是跳過不說吧。
「分手後,竭盡所能地在醫院說些有的沒的,還一直認為我對他還有復合意思,塑造成是我後悔分手那樣」
「學姊為什麼不反擊呢?」
「傷得太深,怎麼解釋都不會有人懂,所以放棄,我不要隨之起舞就好」
「學姊真的不想戀愛了?」
「嗯,暫時先不要了,秀晶有談過戀愛嗎?」
「有幾段過」
「哦~大學時期?」
「高中到大學」
「現在有對象嗎?」
「沒有」
「很多實習醫師進來一起實習,最後都會變成情侶,有沒有哪個你欣賞的對象?」
「沒有」
「真的嗎?孝敏很擅長這種事哦,你看秀妍都被推銷出去了啊」
「學姊你又為什麼不接受孝敏學姊心意呢」
「我不想要讓她麻煩,不想戀愛的我,去到那樣場合,很容易說錯話讓氣氛冷場」
「也是」
「那...秀晶,交往過很多對象?」
「沒有很多,不過男女都有,但我傾向更喜歡女生」
直白的說,宋茜很訝異,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大方說出來。
「那那,這樣是不是很多護理師喜歡妳,我有聽過妳在護理師間好像很受歡迎」
「我不曉得我受不受歡迎,但是不少人表示好感過就是」
「啊~現在人都很勇敢追愛呢,那還是秀晶有喜歡的護理師,說不定秀妍還是美英可以幫妳!!」
「目前沒有」
秀晶的回答一直都是簡短冷淡,但是聽到她受歡迎,宋茜內心有些不順心,說不上來的感受。
還想問些什麼,又覺得會過度侵犯隱私,也或許是自己不想再聽到秀晶跟誰比較好或是交往過誰的事,宋茜打開電腦轉移注意力。
意外宋茜跟自己講這麼多,傷得深的原因不講,她也大概知道,現在她能做的不多,至少在自己視線內,不要被尼坤有機會找宋茜麻煩。
「秀晶,好奇一個問題?」
「嗯?學姊請說」
「為什麼妳會覺得妳比較喜歡女生?」
從沒想過這點,畢竟只有尼坤一個戀愛對象,真的無法想像,宋茜好奇,是哪方面讓秀晶覺得她喜歡女生多一點。
秀晶抬起頭來,嘴角微微笑著看著眼前好奇的學姊說。
「女生的身體,會讓我興奮不已」
宋茜臉刷地一下子紅起,腦袋都是那天秀晶吻著自己、撫摸自己,慾望滿溢的神情,她會這樣講,意味次數多到可以比較起,難怪,難怪那天她馬上反守為攻,吻得讓她難以招架。
看見宋茜臉紅低頭若有所思,秀晶嘴角更加上揚,這樣的氣氛好像很合適繼續下去,秀晶猶豫要不要問起那晚的事,討人厭的辦公室電話響起。
「您好,我是宋茜」
「宋醫師,這邊是急診,有一位xxx,說是您的患者,他自述拔完智齒後兩天牙齒腫起,因為今天要下午才有您的門診時段,他沒辦法等那麼久,來掛急診,希望您能到急診室一趟確認他的情況」
「給我他的病歷號碼」
「嗯,好,跟他說我十五分鐘後到,謝謝,麻煩你」
偶爾會有這種不講理的患者,她們也只能耐心處理。
「學姊是什麼嚴重的事嗎?」
「很怕拔智齒的王先生拔完後腫起來,在急診室吵要見我,那邊護理師只好打電話過來請我去看一下」
「那我跟你過去?」
「不用不用,他腫起來是預期的事,你先去吃飯,再到診間等我就好」
「好~」
宋茜收拾東西,調出病例看過後急忙下去急診室,路途她忽然有些慶幸這通電話來,不然的話,要是順著剛剛情況,秀晶很有可能就會提起那晚的事。
「啊啊,不要再想那晚了」
「但是秀晶真的撫摸得很有感覺」
「不要想不要想」
「上班上班!!乖乖上班」
雖然被宋茜逃過,但只要有兩人獨處機會,不怕找不到時機問,何況她都這麼大膽的說,想必宋茜接下來腦袋都會是那晚畫面,一想到是這樣,秀晶在位置上笑得好甜。
留言列表